拨打电话
“老板，要间房。”
凌晨3点，刘哥又一次被敲门声惊醒。不满周岁的女儿也被吵醒，哇哇大哭。
他一边哄女儿，一边手忙脚乱穿衣开门，抓起抽屉里的钥匙，带客人上楼。
不到一个小时，刘哥刚要入睡，敲门声又响起。
这曾是刘哥每晚的日常，也几乎是每个酒店式公寓主的日常。
2011年的厦门，酒店式公寓遍地开花。
作为民宿前身，这种公寓具有共同特质：房费不高，装修简陋。
白墙白床，沙发茶几，一台电脑。
一栋楼16层，每层50间房，一共800间，被十几个酒店式公寓主分别承包。
刘哥也是其中一个，且是生意最好的一个。
同样是简陋装修，刘哥收拾得干净舒适。
别人房间阳台堆满杂物，他的阳台整洁敞亮。被单一定每天清洗，整排悬吊在阳台，空调外机当烘干机猛力吹。
对待房间卫生，刘哥的态度近乎严苛。
不放心外头请的保洁阿姨，他请来家人上阵打扫。打扫完，再自己巡遍每个角落旮旯，才放心。
住过他房间的客人，几乎都不想离开，一住再住，从无差评。
那一年，开酒店式公寓的刘哥，还有另一个身份。
北京一家精工制版厂在厦门有个办事处，他在那里做业务员。
每天打几百个电话，挨个联系印刷厂。
再联系制版厂在汕头的工厂，询问打版进度，审核样本。如果客户投入印刷时出了问题，还要两边协调，排查缘由。
打电话的间隙，领客人开房，登记资料，指挥家人清洁打扫，焦头烂额。
再晚再忙，他对客人，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时间再往前倒推二十年。
那时的刘哥，从没想过将来会成为一名业务员，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开公寓，开民宿。
当时他在上海念印刷专业，只想找一份安稳工作。
70年代初，他出生在霞浦小村长兴，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印刷专业是服从调剂的结果，他从没听过这个专业，不知道是学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刘哥还是去了，花十几元买一张去上海的船票，从三沙村码头登船。
航程24小时，一路上风平浪静。
他站在船头，看着海面，平静无波，脑子里闪过《上海滩》里的画面：穿梭的电车，高大梧桐木，法式建筑，满街打扮精致的太太小姐，周润发和赵雅芝在街头相拥……
小村青年刘哥在上海，就像余华在《十八岁出门远行》里的描述：我欢快地冲出了家门，像一匹兴高采烈的马一样，欢快地奔跑了起来。
上海的一切，和电视上一模一样，只是还没习惯大都市的繁华精致。
难改旧习，刘哥来上海，只穿了双拖鞋。坐两个小时车去南京路“见世面”，想买双鞋，却被拒之门外，理由是衣冠不整。
在学校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三年一晃而过，刘哥见过上海的忙碌，西装笔挺的商务精英行色匆匆；也见过上海的机遇，高楼幢幢建起。
他还是选择来厦门印刷厂，做一个安稳的小城青年。
印刷厂确实安稳。
刘哥的工作是机修工，不修机台的时候，都在科室泡茶闲聊。
工资也很“安稳”，每月除去贴补家用，剩下的部分不足以支撑生活所需。
为了生计，刘哥什么都肯做。
给工厂做过电工，从四点下班忙到晚上十一点，连续四十天无休。
赚了500块钱，第一件事，是去市场买了只冬蟹。不会烹饪，蟹死了也舍不得丢，胡乱蒸了，也吃得喷香美味。
做过家教，做过吧台服务生，不忙的时候，自己拿了抹布，一点点收拾干净吧台。
他一直相信，做服务业，态度和卫生干净最重要。
再后来，国企改制开始了。
刘哥在改制的动荡中飘摇，从机修工变成制版工，又成为业务员。
时间回到2011年，厦门开通高铁，整座城开始飞奔。人流蜂拥而至，酒店式公寓似雨后春笋般冒出。
他学人租下十一间房，十间做公寓，一间自己住。
一年后，因为生意太好，房间增加到十八间。
很多事情不会展示在明面上，需要身处其中。
市井街头混混，专挑刚开业的公寓下手，长期霸住，拖欠房租。生意不好，同一栋楼，就有十几家公寓，能让客人挑花眼。
刘哥想来想去，想出个法子。他把电梯广告改成：今天特惠房价，最低120元。
同一栋楼的其他公寓，都是110元每晚。大家看到120元，有点发蒙，是什么样的房间，敢开最低价120元？
好奇心驱动，客人纷纷赶来尝试，发现确实干净舒心，干脆成为长客。
甚至有人短暂离开，宁愿多付几天房租，也不愿再来时租不到刘哥家空房。
互联网时代，邮件取代双腿，刘哥不再需要为了业务，频繁出入各个印刷厂。
一台电脑，一部手机，一张桌子，就是他工作的全部。既是办公桌，也是公寓前台。
酒店式公寓，总有人夜半敲门订房，夜夜不得安睡。
2013年，他再也无法忍受，辞了职，关掉公寓，转战曾厝垵。
象，包罗万象，海纳百川，迎客万千。不字反写，负负得正。
很多游客都知道，这间曾厝垵第一家极简风民宿，不象，是象。
刘哥刚遇见它时，还是一栋老旧民宅。房梁腐朽，锈迹斑斑，风一吹，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不懂建筑设计，刘哥每天守在现场，跟施工队口头交流，尝试了解建筑每个细节。比如下水道怎么改，房间怎么布局，卫生间怎么规划才能方便敞亮。
细到用什么样的灯具，房间必须有几个USB接口，几个插电板，才能方便客人使用。他把自己当成客人，一一细细思量。
最重要的，是一如既往，严苛要求，干净舒适。
一转眼，不象开业五年了，近乎百分百好评。
对于游客来说，它的存在，让曾厝垵多了一个舒心去处。离街边不远，闹中取静，美且实用，干净舒适。
这五年，除了不象，还有了不舍厝过、不象非，都是绝佳好评。
每个好评，都源自刘哥从细节出发，为客人着想的体贴踏实，“任何困难，营业不好，都有缘由。不能归类为行情不好，要找准具体原因。”
每分耕耘，总有收获。
刘哥自己，终于过上他想要的安稳生活。可以坐在门前，迎着清风暖阳，缓缓摸一把油金。
厦门不象客栈
地址：思明区曾厝垵社19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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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厦门｜原创发布
记者/余琦
本文图片由刘哥提供，感谢分享酒店杂物电梯口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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