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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阳乌当区新办公楼。

贵州大方建厂老厂址——乌鸦洞。

我不相信命运，可冥冥之中总是受一种力量所驱使，在“金江”的麾下，先进入贵州大方县羊场坝的乌鸦洞，继而到贵阳远郊的下大坝，现又到贵阳乌当新添国家高新技术开发区，旌旗所指，义无返顾，尔来辗转40余年矣！抚今追昔，真是思绪万千、感慨万千。

一

1965年，金江厂的“金江”厂名是南京老厂金城机械厂（511厂）。据说，还颇费一番思量才得其名：“金”表示新厂由老厂派生而来，又寓老厂所在地南京“金陵”古城之意。而“江”字，因贵州的乌江和南京的扬子江都是长江水系、一脉相传，可见用心之良苦。襁褓中的“金江”便在上级的期盼和老厂的关爱中于黔西北大方县羊场坝和乌鸦洞内呱呱坠地。

像是巧合，国民党当年建设的航发厂也曾在这里出现过，主要生产车间也在洞中。那是我们民族灾难深重的1940年，为了抗日战争的需要和预防日寇轰炸，轰轰隆隆开来的美制卡车赶走了乌鸦，填平了千万年的荒寂洞穴。一个仅有数十户人家的羊场坝也因人员和资金急剧增加，呈现出畸形发展的消费势头和空前的繁华。但几年的喧嚣，随着工厂的撤离而逐渐沉寂。谁知20多年后，同样的航空工厂——金江厂追随而至。所不同的是，前者无功而弃；后者却将产出的新型航空航天产品源源不断送交中国军队。

我清楚记得，第一次到厂的情形。那是1973年盛夏的一天。早上，汽车从贵阳出发，在崇山峻岭的泥沙道上爬行，卷起的尘土在车后翻滚，远方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我迷惘无奈地随着道路的起伏颠簸，晕沉沉地随车前行。180公里的路程竟跑了6个多小时，直到下午3点左右才到达目的地。

当车子驶进厂区，眼前豁然开朗，路边高高的杨树和柏树蔽日遮天，数十栋别致的青色小楼掩映在浓密的绿荫之中，楼与楼之间用石板铺就的小径，在两旁花草依托下显得十分恬静和幽深，空气也瞬间清新了许多。站在树荫下，着清凉的自来水洗涮一下，山风扑面吹来，精神为之一振。

曾经种下的树已经长大成材，依稀还有当年的模样，那些为军官和工程技术人员建造的浅灰色小楼，仍错落有致地排列在绿荫中，成为一处特别的景致。我想，这些不仅仅是金江厂的全部，还有那些曾在此奋斗过、幻想过拥有青春热血的人留下的深深遗憾和惆怅……

二

在这特殊年代，一批批满腔热血、无私无畏的忠诚儿女从四面八方汇集“金江”，为了祖国的国防建设，他们钻山进洞，披荆斩棘而无怨无悔。

1980年2月8日一块巨石的坠落使乌鸦洞又重归往昔的寂静，但那惊心动魄的巨石坠落的一幕，现在回想起来还那么惊心动魄。

那是一个极为寒冷的冬日，洞外路冻人稀，白雪皑皑；洞内机器声隆隆，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上午10点，突然一声闷响从顶部传来，随之尾洞处，楼道口浓烟滚滚，碎石和泥土随之而下，大家迅速跑到洞外冰天雪地里，躲避这突如其来的不测。原来是一块重达200多吨的饼状石块从洞顶撕裂坠落，沉沉地压在洞室工程顶部，幸亏坚固的洞室工程顶住了岩石，洞室没有垮塌，那里面有6百多人和3百多台设备，一旦发生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从投产到废弃，金江人不知在乌鸦洞内留下了多少憧憬、喜悦和伤悲……黔西北是典型的喀斯特地形，溶洞断层多、洞体不稳，作为机械生产场地，安全难以保证；洞下大多有暗河，形成洞内空气湿度大，不适宜生产精密产品——这是勘测后的科学结论。且不讲交通不便，增加生产成本或洞内湿度等制约生产的诸因素，就单单是在勘测中发现的洞体不稳，就足以决定乌鸦洞的命运。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勘测的科学结论在强大“精神力量”下显得十分苍白和乏力。至于生产成本等其他因素更是无关紧要。在上百台机器设备的轰鸣声中，一台台凝集着金江人汗水和心血的航空航天产品源源不断地从洞中生产出来……

同时，环绕在洞内的机械声波此起彼伏，不断侵入洞顶岩石的断层处、裂缝处，时间一长，洞顶的危石开始出现坠落，此前共有18次危石坠落。由于坠落的时间都在深夜，仅有掉于洞前一块条形石引起人们的注意外，其余大多并不在意。为此引来了不少专家、学者，也研究过补救措施和方案，但要一劳永逸，决然放弃正在使用的洞室工程谁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以部、局（当时的三机部和贵航局）领导为首的专家组迅速赶到工厂实地查看，不久就做出搬迁的决定，整体迁到贵阳远郊下大坝地区。不能迁移的固定资产全部移交地方政府。1980年5月15日随着第一批搬迁人员出现在贵阳远郊的下大坝，搬迁正式开始了……

三

从贵阳出发，沿黔川线公路行进到37公里处，再向右拐进一条泥沙路，前行6公里。此时，峰回路转，地势变得开阔，四周全是松树，密密匝匝的绿荫簇拥着、环抱着一块几平方公里的坝——这就是下大坝。其间坐落一个叫松山仪表厂的航空工厂。因其一直没有生产任务，处于停产、半停产状况。金江厂的到来，既能充分利用其现有厂房、家属楼和闲置的土地，还可即刻投入生产，做到生产搬迁两不误；同时仅增加部分厂房和职工住宅的投资就能完成金江厂脱险搬迁，还可彻底解决原松山厂的资产和人员遗留问题。可谓投资少、见效快，一举多得，确为明智之举。

改革开放的春风一拂我们这些山沟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工厂。在搬迁前，工厂主要领导希望上级把新厂址选到离中心城市近一点的地方，像当初南京老厂想把自己承建的新厂选在离贵阳近一点的地方一样。历史会如此惊人的相似。

既来之则安之。金江人经过多年的建设，营造美化了这一块土地，使工厂成为“全国环境优美工厂”。确实，举目望去，四周浓墨如黛的松林，随风起伏，深绿浅绿地翻滚，如汹涌的海浪一浪浪推过，涛声拍岸，显得雄浑壮观而气势磅礴。而厂区内，景致错落，婀娜多姿的各种树高高低低地排列着，云杉直冲蓝天，香樟亭亭玉立，玉兰随风摇曳，垂柳妩媚动人。小径两边绿草青青，鲜花绽放，假山鱼池，荷花飘香……流连中仿佛穿行于江南园林，令人心旷神怡，只有时隐时现的隆隆机器声音才会使你回到现实中来。

但毕竟离城市远，离主干道的6公里路程像藩篱一样阻隔着外界对工厂的认识和了解。以生产民品为主的“力源液压”航空第一股上市后，民品生产比重加大，地理上的缺陷愈加明显。工厂改制后的金江公司，背着“小而全”的包袱，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显得沉重和不适，要改变这些只有搬迁——别无选择。

四

2003年7月，公司的主体已经搬迁。在贵阳新添高新技术开发区，高大宽敞明亮的厂房，用白色瓷片装饰的建筑群在夜晚橙黄色的灯光下，流光溢彩，透出浓浓的现代气息。正在绿化的生产区和金江苑社区，给开发区注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夜深时，金江苑社区静谧下来，皎洁的月光和路灯反射的灯光交映生辉，在楼壁上泛起斑斓的光点……

我的思绪却在金江的历程上徜徉，回顾与遐想交织一起，在厂史的字里行间寻觅那流失的岁月，在过去的时间和转换的空间中，给我心灵触动最深感受最深的就是搬迁，因为金江的每一次搬迁都是历史的缩影，折射出时代的变迁。南京老厂的数百人义无返顾踏上迁徙之途，拳拳报国之心，蓝天可鉴。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工厂支柱民品的成功开发后，出现了急需产品的客户找不到我们的尴尬，竞争对手的区位优势凸现出来。同时在特殊的环境中生存，如学校、医院等配套设施也要一应俱全。背着“小而全”的包袱去跟别人竞争，结果不言而喻。，在上级的大力支持下，第二次搬迁纳入了国家的调迁计划，自己的命运终于由自己主宰。

我又回到乌鸦洞，回到老厂区，松还是那样的绿，风景依然令人流连忘返，火红的太阳仍在山头，山风仍然凉爽宜人，初入工厂的情景又一幕幕地映入脑海，挥之不去。

（航空工业力源液压 林效先）